豬力轉圈圈

住在我家不遠處有個獨居阿伯，我不知道他白天有沒有在別處做事，但到了晚上，在景美夜市年輕人眼鏡對面的中藥行騎樓下，可以看到他擺地攤賣一些老人的睡衣。

阿伯的生活過得並不好，雖然有房子住，但那間房子感覺也不是很堅固，有一年颱風來，土石流還從他家衝出來，過了好幾天才有環保局的人來幫他清理。

其實從大學時代就常看到他，每天晚上九點、十點左右收攤，一個人騎著堆滿沒賣掉衣服的三輪車回家，車上總是會再多些回程時在夜市或路上撿來的紙箱、資源回收物，破舊又沉重的三輪車遇到上坡路段有些吃力，我常常在夜色下看著他邊走邊推車的佝僂背影，心裡很不忍，但又不知該從何幫起，畢竟我跟他也不熟，我只是個他不認識的路人，即使偶爾等垃圾車時給過他幾個紙箱，但我想他並不記得我。

幾次跟阿伯近距離接觸，發現他對人也不是很友善，心疼也許是困頓生活的折磨讓他變得如此，看著他滄桑又防衛的樣子，我有時會想：也許偷偷把回收物放在他家門口，偷偷買些東西給他，或偷偷做些什麼事......但因為他家就住在熙來攘往的大馬路邊，我的想法實在很不切實際，最糟糕的是我常常都「只想想而已」，這些想想就這樣一次次一閃而過......

上週末約好去Anita新家玩，騎車從對向車道經過阿伯家，發現有救護車停在他家門口，我刻意放慢速度看了一下，心裡還著急的想：「難道阿伯生病了嗎？」沒想到接下來的一幕，竟讓我永生難忘。

救護人員從阿伯家抬出一具包著白布的人體，我經過的時候，正好是腳朝外的被送出來，腳部被包得像木乃伊，我覺得有點詭異，送醫的病人不會包成這樣，但我不願相信那是屍體，又多看了一眼，才發現連上半身整個都是包住的，我好震撼！雖然繼續騎車，但是我好想哭。

我不敢去想阿伯是往生了多久才被發現，但我很自責為什麼在他有生之年沒幫上任何忙，那些一閃而過的念頭，為什麼都沒有化為實際行動？為什麼我這麼散漫、這麼事不關己的不把它當一回事？

我還想到我過得太優渥的生活、那些漂亮衣服、名牌包包，此刻跟一條人命比起來，感覺都是多餘而無用的垃圾，我花掉的那些錢，對終日勞碌討生活的阿伯來說，真的是非常非常大的浪費！

很難形容當下的心情，交雜著悲傷、自責、內疚，與許多一時也說不清的自我反省。我想起崔姐姐有一次辦演講，請來寶島義工行善團前理事長，為大家介紹這個專門幫窮人蓋房子的義工團體，會後我還跑去跟理事長說我很佩服他們，因為惻隱之心人人都有，但很少人可以像他們這樣，將同情化為實際的付出。沒想到聽完一場感人的演講，我仍是個吝於付出的人。

我知道現在反省或後悔早已來不及，已經逝去的也很難再有怎樣的彌補，但我真的期許自己從今天起，可以再多一點同理與積極的態度，在有能力伸出援手的當下，不要找藉口推諉拖延。我把這件事記在網誌裡，提醒自己該學取的教訓，也紀念一段關於拾荒老人的記憶，在此與大家分享，如果你的身邊恰好也有類似情況，希望你也能懂得「付出要及時」的道理。